三块钱一罐的可乐,第一口就值两块九。
在被疫情围困的上海,这种快乐成了硬通货。
1 瓶可口可乐=3 棵青菜=5 个鸡蛋=2 个五号电池=5 卷卫生纸。
但在从前,可乐不是这么计算的。
六十二年前的今天,下午三点钟,阿飞握着可乐,让苏丽珍记住了那一分钟。
在安迪·沃霍尔的波普创作中,可乐是现代艺术的象征。
可乐就是可乐,让所有人获得了同样的快乐,也成了每个时代的注脚。
POP,读起来就像气泡破裂。
安迪·沃霍尔的第一件创作便是可口可乐。他说:“‘波普……艺术’……是……使用……随处可见的(popular)……形象。”
就像可乐,总统喝可乐,伊丽莎白·泰勒喝可乐,流浪汉也喝可乐。“可乐就是可乐,再多的钱也买不到不会比街角乞丐喝的更好的可乐。”
60 年代,安迪·沃霍尔出没在那场文化风暴的台前和幕后。在那里,风暴没有中心,“每个人都能成名 15 分钟”。
他是吹起气泡的人之一,也从一开始就看透了流行文化的无意义。对于那些年轻人们,波普“不再是问题或是选项:它是他们所仅知的东西。”
毒品、自杀、癌症,甚至被重复的自身湮没。波普梦造得越真,碎得就有多彻底。一个 60 年代的气泡,被安迪亲手戳破。
肚子胀大,爆裂的气体填满胃壁上的沟壑,括约肌被迫松开,气体往上窜,从喉咙深处传出一声响亮的“嗝”。
1981 年北京故宫,这样的“化学反应”发生在一位中国青年的体内,另一个反应物是可口可乐。
刘香成用镜头记录下了这一刻。他是普利策奖获得者,也是第一位被派驻中国的《时代周刊》记者。陈丹青说:“刘香成的北京之行似乎一举终结了此前西方的中国影像。”
中美建交之后,可口可乐成为第一批重返大陆市场的国际消费品。在那个年代,花两三毛喝可乐,是很时髦的事,时髦到“第一个喝可口可乐的中国男孩”可以登上《国家地理杂志》。
这是一本饮料界的“反诈骗指南”。
“让全世界的人都喝可口可乐。”这句话被历任可口可乐总裁奉为圭臬。
既然每天都要喝水,为什么不能把水换成饮料呢?明星代言、时髦的 slogan、缤纷的瓶瓶罐罐,营销的力量总是能俘获我们的注意力。
但最重要的,还是糖。甜蜜的杀手,即使蒙上无糖的面具,还是会对你的身体做手脚。
从“健康药水”到“健康杀手”,没有一种饮料可以像可乐一样,让人爱恨交织。
可乐带给你的都是快乐吗?
也许是的,但快乐都有代价,只不过肥宅快乐水的公关力量太强大,转移了视线。
水:早在 10 年前,可口可乐消耗的水量就超过了瑞典、丹麦和挪威三个国家的用水量总和。可口可乐一年的用水量可以满足 20 亿人日常饮用和做饭、清洁的需求。
糖和咖啡因:这两种全球最通行的成瘾物质,很大一部分经可口可乐进入人体。在原产地,可乐留下的是快乐的背面:化肥超标、廉价劳动力、生态失衡……
你:肥胖。
可口可乐,这个 1886 年诞生的“瘾料”,现在每年卖出超过 300 亿瓶。
你有想过,可口可乐卖完的那一天吗?可能那是人类历史终结的日子。
麦卡锡在《路》中描绘了核战争之后的世界,一对父子为了躲避长冬,踏上了南迁的旅途,手里只有一把枪和两颗子弹。
在一台倒在地上的饮料机里,父亲摸到了一个“被卡住的冷冰冰的金属罐子”,他慢慢抽出自己的手,坐在那儿怔怔地看着那罐红色可口可乐。
《时代》杂志说:“他把未来发生的那个时刻提早展现给我们看。”
62 年前的今天。
张国荣手拿可乐,脸几乎要贴到张曼玉脸上。
“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日,下午三时之前的一分钟,你跟我在一起,因为你我会记那一分钟,由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。”
那一分钟的幻想与甜蜜,像是每一次喝下汽水时的冒险,无脚鸟每天下午三点的回旋,是气泡喷发,是情绪弥漫。
“你收服了我,我拿你没办法。”这句话我想对王家卫亲口说。
爱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,就像第一次打开可乐的慌乱。
26 年前,黎小军从天津来到香港,领完第一份薪水后,他要“去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”,麦当劳。他想喝洋饮料,但是紧张到结结巴巴:
“可口可……可……可口可……”
当最后一个“乐”被吞吞吐吐地读出来,张曼玉饰演的李翘,翘起了眼角眉梢,却假装没听懂。
Comrades,Almost a Love Story。可口可乐的红,从此多了粉色滤镜。
26 年了,我还是想去那家麦当劳,点一杯可口可乐。
在邦妮和克莱德纵横江湖前,可口可乐从来没有这么性感过。
“我是邦妮,他是克莱德,我们是抢银行的。”上世纪三十年代,大萧条时期的美国,叛逆的邦妮被银行劫匪克莱德俘获。
他请她喝可口可乐,克莱德仰头一饮而尽,邦妮低头啜饮,升腾的气泡折射了时代的幻梦。
迷茫、无奈的人,最终举起手枪质问社会。这对雌雄大盗打破了“正义终究战胜邪恶”的传统使命。
电影原型人物克莱德的葬礼持续了 3 天,每天都有上千人围观,犯下十三起命案的他们,成了当时美国人的“另类偶像”。
“不,不,我什么也不想。您给我来一大杯不加冰块儿的可口可乐,一大包奶油爆米花……”
在 1976 年的《出租车司机》里,德尼罗顶着可能是影史上最著名的莫西干。他是越战退伍士兵,还没走出战争的创伤,又目睹了纽约底层太多的罪恶。
他粗野,缺乏教养,陪伴他的只有一罐一罐可乐,和一把左轮手枪。他的失眠是纽约的失眠,他的空虚是铝罐的空虚。
他的恨原本是失明的,直到可乐售罄那天,他的枪口找到了方向。
一个可乐瓶引发的“血案”。
尼采说:“上帝死了”。一个从天上掉落的可乐瓶,掉落在“梅西”脚下,一个原始部落的土著人。
这个透明、坚硬又实用的现代文明产物,对于伊甸园般的部落如同上帝遗落的神物,引发族人的争抢。
梅西决定把它送回给上帝。一个可乐瓶,围绕这快乐载物,能产生多少荒诞?
可乐瓶最后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,梅西没能找到他的“上帝”,现代人呢?
……
1927 年,当这款“棕褐色液体、甜中带苦,打开瓶盖后充盈着气泡”的饮料第一次出现在上海的街头,当时它的中文名字还叫“蝌蝌啃蜡”。
古怪的味道,加上古怪的名字,销售自然跌到谷底。
这家饮料公司公开登报,用 350 英镑悬赏,求一个译名。最终,身在英国的一位上海教授蒋彝拿走了奖金,他保留英文名的音译,而且比原名更富美好寓意,取名为“可口可乐”。
九十多年后,这款饮料在上海成了“硬通货”,被用来以物换物,传递温暖。希望生活早日恢复正常,每个人都可口可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