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你满怀信心地陈述一件事时,你是真的知道它吗?
比如说,对很多人来说,“悉尼是澳大利亚的首都”听起来就像是个广为人知的事实。
提起《爱我中华》,我们自然而然地张口就能唱出:“五十六个民族,五十六枝花”。但你知道吗?这首歌的第一句歌词其实是“五十六个星座,五十六枝花”。
歌词你记对了吗?
当然,还有在经典电影《楚门的世界》中,主人公楚门从一出生就生活在剧组为他搭建的仿真世界里,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摄影棚。
楚门从小到大确信不疑的东西,他的“父母”,他的“邻居”,甚至他自己的存在,都只是供荧幕前观众娱乐的一场真人秀而已。
觉醒的楚门在寻找摄影棚出口
同样的,在日常生活中,我们似乎都可以说自己知道某个简单事实。但在知识论领域,做这一陈述时却需要三思: 如果你无法获得支持某个主张的实质证据,可能你就不能算作拥有此项知识。
知识论就是这样一门探求“知识”本质的哲学。它所要思考的问题有: 我们如何能确定自己知道某件事?“知道”和“认为”的本质区别是什么?我们能从他人那里获取知识吗?
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哲学教授詹妮弗·内格尔在《知识》一书中 援引了许多经典案例和日常案例,用丝丝入扣的推理论证,把知识论领域的相关问题讲透了。
怀疑论:
你可能只是梦见自己正在读这篇文章
与《楚门的世界》相类似,在另一部电影《黑客帝国》中,主人公尼奥发现,他作为一个1990年代办公室职员的生活只不过是虚拟的幻觉:
真实的情况是,时间是两个世纪以后,人类已经在与人工智能控制的机器的战争中败下阵来。
当工作记忆与生活记忆分离
你甚至不知道某个同事就是你在现实生活中心爱的妻子
近期热播的《人生切割术》里,当工作和生活的记忆一分二,互不相交时,人类也不再能够坚持原本确信无疑的认知。
更进一步,回到现实生活中,你能确信此刻的自己就是真实存在的吗?
怀疑论者会请你三思。有没有可能你只是梦见自己正在读这篇文章?如果这只是一场梦,你也许正光着脚躺在床上;又或者是你穿戴整齐却在通勤的列车上睡着了。
你也许会觉得自己现在不可能是在做梦,但你或许会想知道,如何能确定无疑地证明自己现在是清醒的呢?如何确定所有事情正是它们所展现的那样呢?
内格尔式的连环烧脑灵魂拷问
也许你记得在什么地方读到过,只要掐自己一下就能从梦中醒来,但你所读到的材料是否值得信赖?或者它究竟是不是你所真正读到的东西,区别于你只是现在梦见自己曾经读到的东西?
假如你无法确定地证明自己确实是醒着的,那你是否能“如其所是”的那样接纳自己的感觉经验呢?
古希腊哲学就产生了两个怀疑论传统:学院派怀疑论和皮罗主义怀疑论。
学院派的怀疑论者想要证明的结论是,知识本身是不可能的;皮罗主义怀疑论者则根本不想得出任何结论,而是要在所有问题上都悬搁判断,甚至包括知识的可能性问题。
《知识》漫画插图
对知识可能性的彻底怀疑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中时常浮现,特别是在人类智识方面经历剧变的时期。
例如,16世纪正是新科学的成就挑战中世纪世界观的时代,那时的欧洲就出现了怀疑论的复兴。其中就有蒙田,他的个人箴言“我知道什么?”就表达了对皮罗式怀疑的热情。
而在印度哲学传统中,怀疑论得到了丰富和发展。哲学家室利曷沙也认为凭借人类的力量不足以发现事物的真实本性,希望通过拒斥任何获取知识的积极努力,得到心灵的宁静平和。
知识≠意见
知识与权力存在某种双向关联吗?
《知识》还讨论了真正的知识与一般的信念之间的差异。
知识和意见是一回事儿吗?有没有一种可能,“知识”不过是我们贴在精英态度上的标签?
在我们的文化中,或许诺贝尔奖得主的科学研究就是这种意义上的知识,或是某个首席执行官对他的企业的思考也是知识;而在历史上的其他时代或世界上其他地域,大祭司的教义或部落长者的意见也可以是这种意义上的知识。
与此相一致的是,弱者或处于劣势的人们持有的观点却被看作迷信或误解。
把知识看作地位的标签,也并非全无道理。“知识”肯定是一个有吸引力的标签,说某种态度是知识,就意味着它高于许多其他态度。
而且,知识与权力之间也的确存在着很强的双向关联:
权力通常会使人具备一些优势,有助于获取知识;而知识也能帮助人们攫取权力。我们对知识的判断甚至也常常会受到某些偏见的影响,这些偏见通常也正是来自所评价对象的社会地位。
但犬儒主义理论的主张要远比这更极端,他们认为知识只不过是对权力的感知,二者密不可分。
内格尔并不认同这种看法。在她看来,犬儒主义理论试图解释“知识”一词的实际使用,但它没有把握住某些相关事实。
其次,它也没有抓住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谈论知识的方式。“知道”这个动词并不只是顶尖的专家或领袖人物才能用得上,它在英语中是十个最常用的动词之一。无论是谈论昨天的晚餐,还是赢得总统大选的领袖,都可以使用“知道”一词。
我们如何能确定自己知道某件事?
真值与信心、直觉与经验
内格尔在书中这样定义:知识所要求的乃从主体的一方通达事实的某种方式。
《知识》漫画插图
那么,我们如何能确定自己知道某件事?
首先,我们所能够真正知道的只有事实或真命题,这种与真值的特殊联系就是知识的本质之一,这个特征被称为事实性。有了这个前提,我们就能很清楚地区分“知道”和“认为”等概念的差别。
就拿“认为”来说,这个动词是非事实性的,“认为”的内容可以是事实,但也可能是错误的。“希望”、“猜想”、“怀疑”以及“说”也是如此。由此可知, 信心对知识而言也非常重要。
除了真值与信心以外,知识还有其他的要求。假设有的人非常确信某件事情,却是基于某些错误的理由,那么他就依然无法知道。
许多人会凭借自己的直觉来做出判断。
譬如,一位父亲的女儿被指控犯了罪,他可能完全确定地相信女儿的无辜。但如果他的这种确信乃是基于情感而非证据,那么即便他是对的,他的女儿最后被证明是清白的,这位父亲也可能并不真的知道女儿是无辜的。
日常生活中存在大量的对知识的直觉。值得注意的是,如果某些直觉是从偏见中衍生出来的,那么在构建知识的理论时我们就必须特别小心地加以处理。
个人的背景经验也会对真知的获得产生重要影响。哲学家洛克讲了这样一个故事:
暹罗国王听荷兰大使说起,在荷兰的冬季水会变得足够牢固,能撑起一个成年人甚至是一头大象的重量。据说,那位国王回答说:“迄今为止你所告诉我的所有诡异事情我都相信,因为我看你是个足够清醒稳重的人,但现在我敢肯定你是说谎了。”
洛克对于这位持怀疑态度的国王深表同情,因为他所有过往的经验都来自热带地区,对他而言,比起相信水会自然地变成固态,相信大使很有可能在说谎才更合理一些。
除了厘清知识与意见的差别,分析影响知识判断的各种因素,介绍怀疑论的各个流派,《知识》这本小书还考察了不少其他哲学传统中的经典知识论问题。
什么是真正的知识?在你声称知道某件事之前是否需要能够为其辩护?对于这些哲学上争论已久的问题,内格尔都一一探讨。
在序言作者、哲学学者陈嘉映 教授看来:
“本书浅近易解、简明扼要地介绍了知识论领域里的这些思考、视角和问题,既包括经验主义、理性主义、怀疑论这些十分广泛的观念,也包括盖梯尔反例、语境主义、封闭原则这样一些相对专门的概念。短短一百多页,可以让读者对当代知识论关注的一大批主要问题有个大概了解。”
延伸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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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津通识读本
“牛津通识读本”丛书系译林出版社从牛津大学出版社引进,多年精心打造的品牌系列。作为牛津大学出版社的重点项目,该丛书英文原版自1995年起陆续面世以来,在全球范围内已被译成近五十种文字,受到学界和读书界广泛关注和充分肯定。
丛书主题广泛涵盖宗教、哲学、艺术、文化、历史、商业、经济、法律、政治、社会、心理、医疗、科学等领域。截至今年,英文原版已累计出版700多种,全球销量1000余万册。
译林出版社自2008年开始推出“牛津通识读本”中文版,截至目前,已出版114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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